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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代詩人張船山(問陶)稱譽天津『十裡魚鹽新澤國。二分煙月小揚州』。前人多看重天津的水鄉景色,即漁(次要的)鹽(主要的)之利帶來的風月繁華。這一點,天津與揚州也很相似。行銷淮鹽的商人與行銷蘆鹽的商人,所創造的文化扭轉與意蘊,在當時是頗為接近的。
天津鹽商文化對天津民風民情的改變,有積極影響,也有負面疚,從天津民俗整體看,都很明顯。
天津屯本為軍事建制。因此,民風慓悍,造成遇事講打講鬧的社會風氣。而鹽商如順治時張霖、康雍間的查日乾(天行)、安歧(儀周),起造園林,延攬名士,換名話說,在天津,『引進文化』,成為一時風氣。安歧『無聲爭之好,惟涉古今書畫名跡』,『收藏之富,甲於海內』,不能不說是一個天津文化的建設者,范寬〈雪景寒林圖〉,孫過庭〈書譜〉都是字氏家中物。鹽商收
藏名跡的風尚,在晚清『八大家』中李善人身上遺風猶存。李家珍藏宋元明珍本圖籍多種,是旬清大藏書家之一。
天津儒學始於明正統間。在明、清兩代,不但有文學、武學,還有商學。商學的生員即來自商、灶(鹽灶)兩稽查,主要來自鹽商,早期也由鹽商承擔經費。鹽商積極興學,既因本身富於財力,又因商、灶兩稽查子弟可人科場,步入仕途。天津第一所學校(康熙五十八年)『三取書院』,早期經費全由長蘆鹽商支會。第二所『問津書院』。則由鹽商查為義獻產而設。天津河東鹽索一帶,從不講讀書習文,乾隆舉人楊一昆(無怪)在此設『起鳳樓書社』,使民風民情大為改觀。而楊家即是鹽商。天津一地,民風民俗由尚武而崇文,不能不承認鹽商文化是具有促進作用的。
就天津情況講,有一條顯而易見的規律:正畸而優則仕,仕而優則鹽。遂閑堂張家行鹽有了錢,兒孫都步籬仕途;無錫華氏(南華)北遷後,祖先業鹽,後世出了內閣中丞華世奎。李叔同(弘一)之父李世珍(小樓),為同治進士,致仕後因辦鹽務成了巨富;楊一昆及其子楊恆佔(進士)也是先仕而鹽發家的。無論如何,科場功名,總是對文化的一種啟動力。
但鹽商文化的一大特點,就是用錢堆起來的,無論起造園林,收藏名跡,延攬名士,縱情詩酒,沒有錢是辦不到的。風月繁華的基石是白銀。這說又影響天津的社會風氣『俗尚奢華』。『八大家』中的鹽商振德黃、長源楊、益德王、益照臨張(海張五)、李善人,無不以揮霍性開支而聞名津沽。天津鼓樓東姚家也是鹽商,而且姚豐年、姚承豐父子兩世進士,財力不下『八大家』,但家風清正,生活簡約,就不屬八大家。從這一點看,鹽商文化對天津風俗糜爛又有大關系。聘閨女講究:『過嫁妝』,娶媳婦講究『亮轎』,死人講究『出大殯』,辦會講究『設擺』,把家中珍貴文物擺出去,實際是『擺闊』。由於金錢悖入悖出,因此天津又有『寶貴無三輩,清官不到頭』的說法。楊一昆在〈天津論〉裡說:『第一是走鹽商,走久接(結)地方。一派綱總(鹽商公會頭目)更氣象:水晶頂,海龍裳,大轎玻璃窗兒亮,跑如飛蝗,把運司(鹽官)衙門上。店役八九個,圍繞在轎旁,黑羔馬褂是尋常。他(鹽商)的來頭可想。』這就是鹽商的日常面貌和文化形象。
鹽商辦文化事業並不單純出於傾心文化藝術,主要還是附庸風雅。張霖、查蓮坡皆能詩,但有幾首為人傳誦?天津詩人還是『獨有清韻在梅花』,屬於那家族累世清芬、佳仕途蹭蹬的梅成棟祖孫。清代天津也沒有出現大書法家、大畫家,更沒有『金陵八家』、『吳門四子』畫派。鹽商中人對於藝術總是浮皮蹭癢、水過地皮濕,點到而已(鹽商後裔另論)。這種創作風氣,影響甚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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