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|||
Prologue
『咱們分了吧。』
貓君說這句話的時候,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,只是半閉著眼睛,斜靠在破舊的沙發上,腳趾頭還玩著從破洞裡綻露的發霉的棉花,仿佛那是一朵真正的花,帶露的牡丹或者刺人的玫瑰之類。
『咱們還是分了吧。』
貓君揪了揪胡子,窗外的雨線敲打著芭蕉葉,讓人癢癢的泥土味飄來飄去。
『你說咱們再這樣下去算什麼呢?』
Chapter A
別逗了,你一猴兒變的人類怎麼能理解魚刺兒對貓君我有多重要?貓君我可從來都記得深更半夜自個兒出門找魚刺兒的事兒,形狀和味道都美得不得了的魚刺兒,上哪兒找去。貓君我仗著比你多兩條腿,趁夜飛過了幾十家美食城,從水上北路一直到五大道,找啊找,可是哪兒也沒有,哪兒都沒有。半路上還差點被躲在草叢裡的野狗喀嚓掉了尾巴。尾巴,你知道,可是貓君我最重要的身份啊,雖然瘦了一點,可是色彩斑斕,跟老虎的尾巴都有的一比。得,閑話少敘,還是說魚刺兒的事吧。那天貓君我用尾巴當探測器終於找到了美味的魚刺兒的所在,就在黃家花園的一個路邊攤。那裡一到晚上就很喧鬧,很多赤膊的人在喝酒,汗臭味兒和啤酒味兒混合在一起,說實話,要不是為了吃魚刺兒,打死貓君我也不會到那兒去。
Chapter B
請別打斷貓君我。話說眨眼的功夫貓君我就已經坐在一個少了角兒的矮桌邊兒了,嘴裡還美滋滋地吃著蘸辣醬的雞翅呢。這時旁邊走過來一個人,是個穿著花裡胡哨的中年男人,長得還頗像貓君我,要是畫上兩撇胡子就更絕了。他坐在貓君我的右邊,要知道,貓君我最不喜歡人坐在右邊了。不過桌子是人家的,他愛怎麼坐就怎麼坐,貓君我還要找魚刺兒。那人要了一個二鍋頭,一碗臭豆腐,有滋有味地吃喝了起來,貓君我當然不理他。不料他側過身來,讓貓君我著實吃了一驚。他問:『你是不是貓君?』然後第二個問題更把貓君我嚇了一大跳,『貓君是不是在找魚刺兒?』。
他介紹自己說,『是碼頭上的烏鴉君介紹我來的。我有一件極難的事找烏鴉君,烏鴉君說你是這方面的專家,讓我來找你』、『我們絕對不會讓你為難的』、『這件事非常機密,你一定能辦到,事成以後,我們會好好酬謝你的』雲雲。
『烏鴉君』!『我們』!『機密』!這些話搞得貓君我是一頭霧水,只好說『貓君我不認識什麼碼頭上的烏鴉君,貓君我只不過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貓而已』、『貓君我每天都老老實實地睡覺,睡醒了也不能隨地大小便,深更半夜還在到處找魚刺兒,總而言之,貓君我沒有什麼特別之處,恐怕幫不上什麼忙』之類。
他仿佛早有准備,從兜裡拿出一張紙條,『沒錯。就是你。你在2000年制止了第三次世界大戰,2004年有一顆彗星飛向地球,不知你用什麼辦法,居然讓它消失了……總之,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報,每過四年你都會做出一些不一般的事情來。當然啦,現在的你看起來確實是普普通通,不過,既然碼頭上的烏鴉君都那麼推薦你,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。』
他從兜裡拿出一個皮夾,皮夾裡並排放著各種各樣的魚刺,大約有上百根。他說:『如果你答應的話,這只是酬勞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,就像……』他停頓了一下,接著說道,『像一顆松子和一只松鼠』、『你考慮一下』、『考慮好後請到這兒來』。他在桌上寫下一個地址,然後飛快地吃完臭豆腐,不見了。
Chapter C再說一遍,請別打斷貓君我。那,你也看到了,貓君我這一番驚嚇可非同小可。不知道哪裡來的神經男子,把正在全心找魚刺兒的貓君我的興致都弄沒了。是的,貓君我可以堂而皇之地走進凱悅大酒店或利順德之類的地方,堂而皇之地取走一根最好的魚刺,堂而皇之地讓那兒的老鼠小姐大跳鋼管舞,但這和貓君我深更半夜在大街上遛達找的東西無關。貓君我一道兒走來,深一腳淺一腳的,這並不舒服;半個城市的野貓都跟著,在貓君我的尾巴上嗅來嗅去,這更不舒服,可是這和貓君我深更半夜在大街上遛達找的東西無關。好不容易到了這裡,卻被一個神經男子用一番神經話打斷了。他居然還有那麼多魚刺兒,那麼多看起來很好吃的魚刺兒。貓君我雖然只看了一眼,就知道裡面有很多中意的魚刺兒,比如那根像彩虹的,還有一根像是名貴的鯨魚刺兒……
Chapter D
然後?這跟什麼然後沒有關系,到此為止了,沒有下文了。親愛的烏鴉夫人,貓君我就站在這間屋子裡,踮著雙爪,很鄭重地告訴你,Game Over了。
Chapter E你問貓君我為什麼不能接受?這可是貓君我的第一篇小說,可是貓君我無數次地蹲在衛生間裡喃喃自語出來的。喃喃自語你知道吧,就像雨數著芭蕉葉,就像花數著鍾點,就像鏡子數著貓君我的胡子。雖然沒有寫完,雖然……
雖然叫了烏鴉夫人你來看,你卻總是不來。
『我明明不是烏鴉嘛,為什麼叫我烏鴉夫人?難道人家長得像碼頭上那個烏鴉君?』
『倒也不是。』
『我天天上班下班還要買貓糧換貓砂,哪有空看你的什麼見鬼小說。』
『邊做家務邊看不就得了?』
『怎麼看?』
『比方說,可以一邊做西紅柿雞蛋面,一邊掛在油煙機上看哦。』
『我又不喜歡做西紅柿雞蛋面。』
『那就在吃香噴噴的紅燒豬蹄時看。』
『但我不是烏鴉來著。』
盡管貓君我使了九條貓命的力氣,可你仍然不來看。
Epilogue
『你這樣的態度簡直不值一提。』貓君躺在沙發上專心地揪自己的胡子,眼神兒搖搖晃晃地落在我身上。
『貓君你說這日子怎麼過成這樣了呢?』
『所以咱們還是分了吧。』
『那魚刺兒呢?』
『忌了。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