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咖啡苦,可可苦,茶苦,酒也苦。喝第一杯皺眉,喝第二杯生味,喝第三杯來神,喝第四杯時,舌苔微微一顫,味覺靈光閃動,天人合一,恍然大悟,這輩子喝的就是它了!
人的口味就這麼妙,世上四大飲品,茶、酒、咖啡與可可,品品皆苦,偏能苦中作樂,樂此不疲,不疲而上癮,上了癮還傳染,一人喝傳染十人喝,十人喝傳染百人喝,百而千,千而萬,父傳子,子傳孫,終於變成了根深蒂固的文化。等到千年後,我等再來喝時,茶不再是茶,酒不再是酒,咖啡變成格調,可可凝成巧克力,訴說情人物語。
有人想問,飲料最忌諱的是什麼?其實飲料沒有忌諱,有忌諱的是人。
以茶為例,若說茶水品質與口腔味覺,日本茶道可謂究入毫巔,從茶葉篩選到水質考究,從水溫掌握到泡茶功夫,都成為藝術,開拓門道,分了流派,師傅教徒弟,事事不可怠慢。喝茶在茶道看來,不再是解渴,茶有了藝術身段,就算不用紫砂壺,起碼也要白瓷杯,如果你大口猛喝,那對不起,你就成了牛,你喝茶就不是喝茶,而是牛飲。
中國人是茶葉的老祖宗,西湖龍井、碧螺春、竹葉青、白牡丹等等,無不傳奇。不過,中國人喝茶卻隨意多了,也霸氣多了,茶再好,終究物為我用,豈可喧賓奪主,教人成了茶奴。有人把水燒開一大壺,隨手投入一把茶葉,涼後一家人同飲,口渴了隨時拎杯子就是,你能說他的茶泡不出味道?第二天他興致來了,跋山涉水,千裡迢迢,打來老山泉水,與友人同坐梧桐院落,煮茶論道,暢談古今,你能說他不是享受?可見,中國人喝茶喝的就是一個心情。
喝酒也是如此,比如葡萄酒,那何止用葡萄汁發酵,何止一桶酒精液體,它早成為一個時尚代名詞,與品牌西裝、星級酒店和上流品味匹配。
記得有這樣一個故事,說的是一個老漁翁,一輩子江上打魚,出門必帶酒,老黃酒不多不少,三兩的量,用一個小鐵瓶子灌上,瓶頸系一條粗魚線,結成一個扣,掛在腰上,想喝就擰開蓋子,抿上一口,頓時山也微醺,水也微醺,人也微醺。他兒子讀了大學回來,關心老人身體,特地送他兩瓶高級葡萄酒,說是養生佳品。葡萄酒養生,這不是瞎話,營養豐富,老少皆宜。可是兒子仔細給他的鐵瓶子灌滿葡萄酒,他那天卻一條魚也沒打回來。問他是怎麼了,他說葡萄酒跟喝蜜漿似的,兩三口喝完了,一凝神,山不微醺,水不微醺,人也不微醺,自然一條魚也懶得打了。第二天,他照樣灌了老黃酒出門。
據說喝咖啡可可的真諦,在於能否突破一個『糖』字。想當初,咖啡可可打開局面,糖首建奇功。它二者都是天生苦物,不是一般的苦,茶葉中恐怕只有苦丁茶堪比,而糖的出現,五味之中天性最討好的一味甜,恰與苦相克,可謂金風玉露一相逢,便只留濃香在人間。第一次喝的人,聞到了的是香,喝到了的時候,一絲苦意,若有若無,全當作濃郁醇厚的底子,怎不教人歡喜呢?
當然,打開了局面,並不等於坐穩了江山,咖啡與可可終歸還是要突破糖,回歸本位。
突破不是揚棄,是變被動為主動。不是少放糖,也不是一點糖也不放,是看心情放糖。這也需要修為,濃香之下,甜也享受,苦也享受,半甜不苦或者半苦不甜都享受,以至於想苦就苦,想甜就甜,苦甜早已無傷大雅,纔是知己,纔可相伴一生。